木職里-劉冠妏
日本的職人文化向來迷人:專注、講究、因極致而美好。即使在台灣,亦是許多人心之所向。劉冠妏便是其中一位,並且試圖在她的地盤建立一個能讓技術工人留下、成長、被尊重的產業系統。
她笑著說,平常會自稱是「小公主」,可是在工地,外號卻是「武則天」——不是因為高高在上,而是因為她掌控一切、事必躬親。「我對流程和時間掌控得很嚴,因為所有案子都在我手上,要統整起來,格式、時間、進度都要準時。」
大學唸都市計畫,研究所赴上海交換,劉冠妏愛上那座城市的設計秩序與創造力。畢業後,她留在當地的民營企業工作,投身環境與室內設計。直到新冠疫情打亂世界秩序,她返台,也開啟了創業之路。
遇見合夥人後,兩人一拍即合,創辦「木職里」——對她們而言,這不只是一家裝修公司,而是一個企圖翻轉產業結構的職人平台。
「我們的本工是木工,所以叫木;我們想堅持職人精神,所以叫職;我們希望成為一個能讓大家留下來、一起成長的社群,所以叫里。」木職里的名字,是她們對產業理想型的描繪。
木職里目前設有設計部、工程部、材料部,另同步發展出「工程學院」與「青年裝修聯盟」兩大系統。前者負責培訓技術工人,後者以「工匠之居」作為跨工種接案平台。
創業催逼人成長。劉冠妏坦言,一開始並沒有明確的「產業改革」藍圖,但隨著團隊擴張、案量增多,逐漸看見許多結構性問題。「例如很多學徒其實不知道自己學到哪裡,因為師傅教法都是口耳相傳,沒有制度也沒有標準。」
於是,她設立了工程學院,免費培養技術型工人,並建立考核制度。三個月考一次,半年可晉升半技,一年後有機會升師傅。通過考核的師傅能承接公司案子、帶學徒,並回饋部分管理費給公司。
「我們不是讓師傅來打工,而是幫他們自立接案。我們提供制度、穩定案源,他們自己成長。」
缺工問題也是她創辦工程學院的核心理由之一。「現在很多年輕人選擇跑外送,覺得自由,收入也不錯。但其實木工是技術工,做得好是可以長久的專業。」她說,「像是在台中的木工師傅,每月上20天班,薪資約6-8萬,不比在辦公室的工作差。」
但要吸引年輕人選擇這個行業,還需翻轉對木工的印象。她相信,要讓人留下來,除了制度,更要有尊嚴。
她要求師傅穿制服、不抽菸,設立工地公約,甚至幫師傅建立個人品牌。「我們的師傅會聽交響樂、喝手沖咖啡,我們希望社會看到,木工師傅其實是有生活、有品味、有追求的一群人。」
有些師傅不喝三合一咖啡、不接受便利商店熱飲,只喝自備的手沖,「我本來不懂,也被他們教育了。」她笑說。有時他們會在工地設零食區,只為了讓師傅感受被重視。
這些師傅對她而言,不只是接案的夥伴,更像是一同實驗制度的共同作者。
除了人,她們也打造工具。她與團隊正開發一套專屬 APP,記錄每一位工班的出勤、施工進度、材料使用與管線位置。完工後,這些紀錄會整合成數位資料,供設計師、業主或未來維修調用。
這套系統也將與青年裝修聯盟串接,協助統整材料管理與採購。「我們想收集大量數據,未來整合材料商、擴大規模時會很有幫助。」
目前聯盟總部設於台中,整合木工、水電、油漆、泥作等年輕工班,未來預計拓展至全台。
「以前工班彼此不熟,溝通都透過設計師,現在我們是一個聯盟,木工現場看到問題就能直接找水電協調,拍照傳給設計師就好,省下很多時間。」
她自己身為設計師,更能理解這種流程優化的意義。「我們希望 APP 成功開發,聯盟規模能擴大,讓更多工班加入,讓制度與尊嚴成為裝修產業的日常。」
木職里,是她對「制度」與「職人精神」的實驗場,「我們還在起點,我希望職人文化不只存在於一個品牌,而能成為整個產業未來的常態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