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家庭親子DATE / 2022-12-08
  • 鄭麗君:完美兼顧太沉重,要讓每個人在職場與親職裡自由

    作者 / 程遠茜
  • 世界走走專訪青平台董事長鄭麗君。(柯承惠攝)
  • 台灣民主化30年,我們以為自由就是言論自由、投票自由,其實「親職」也有平等和自由要追求。

    編者按:這是世界走走「菁英媽媽的選擇」專題的第一篇報導。我們從《菁英媽媽想上班》這本書出發,走訪身兼母親與政治工作者身分的女性政治人物,傾聽在職場與家庭間掙扎的媽媽,梳理台灣女性就業和家務勞動的數據,以重訪「家庭職場兩兼顧」這道歷久彌新的親職難題。本篇報導專訪了前文化部長鄭麗君,她將從自身的育兒經驗與政治思考,淺談為何女性仍難以在家庭和職場中「自由」。

    採訪當天,筆者走錯先到了青平台「下一步」空間,這個「下一步」真是寬闊,有著不同可能的想像。

    青平台董事長鄭麗君自2020年辭去文化部長兩年了,當年接受採訪時,她笑著說「最想回去學習當家長」,此話一出不少聲音覺得不可思議,難道真的是「回歸家庭」?陪伴孩子、學習當家長,為什麼同等於回歸家庭呢?

    實現在職場與家庭裡的「自由」

    卸任後的時間彈性多了,每天晚餐忙完孩子、看好功課,七點多由爸爸接手陪上床睡覺,我就開始跟上百位專家學者視訊會議思考政策。這樣的時間彈性調整,也是我這兩年來的成就:跟孩子重新建立生活規範與節奏。

    我們第一件成功的改變,就是讓孩子養成八點多上床的習慣。任公職期間,晚上就算沒有行程,回到家也八點多了,兒子為了等我回家都比較晚睡。一開始練習,我們先假裝大家都要睡覺了,等他入睡就開始大人的夜生活。記得成功的第一晚,就跟先生開香檳!後來我都會關心家裡有孩子的朋友,孩子都幾點睡?有的說都很晚很晚,我就鼓勵他們,如果做到孩子早睡,我送一瓶香檳!

    第二件事情就是運動,爬樹、親近自然、每週末去爬山。我告訴他,你有兩個媽媽,一個叫鄭麗君,一個叫大自然。這兩年多是很難得的階段,陪孩子的時間多了,感覺很像補課。他以前會問我幾點下班,現在會問我「妳幾點去開會?」有時候我管他時間多了,他就問:「媽媽你什麼時候去上班?」

    親子的關係就像一場拔河,最重要的是愛跟智慧要平衡。孩子從出生到開始發展自己,一連串社會化的成長過程,爸媽從一個全然的照顧者變成他成長的協助者,當中爸媽會有很多情緒。當他愈來愈大,我們就是陪伴者而已,有時看很多親職教養的書,真的沒有爸媽是完美的,我不覺得要賦予「媽媽」那樣沉重的角色,追求「完美媽媽」。

    這兩年即便還不知道下個階段是什麼,可我心裡很踏實,因為我在做我最喜歡的「思考」。

    我對政治工作的定義跟大家可能不太一樣,很多人認為那就是參選、擔任公職,這當然是重要的,只是我覺得從政不在於這個形式,這只是途徑之一。我是少數從智庫到任公職再到智庫的人,可是我想做的理想和事情一直都一樣,只是在不同的位置和方式實踐。看著台灣從1990年代走到現在,政治經濟科技發展、氣候變遷等時空大轉變,局勢非常不一樣,有了很多新挑戰。

    兩頭燒還是完美兼顧?社會對女性的完美要求

    世界走走專訪青平台董事長鄭麗君。(柯承惠攝)

    我確實曾經掙扎過,是不是應該要做好兼顧家庭與職場的女性示範?剛卸任之時,還是有些聲音:鄭麗君怎麼會選擇家庭?

    女性在社會當中做一個自由的自己不是件容易的事。我們有太多書和文章教妳如何成為一個完美的女人,要求現代女性又要是職場上的強人、又要是「好媽媽」,來證明妳是成功的。這個命題太沉重、太有壓力了。

    我自己的經驗告訴我,這真的是一個不斷對話、鍛鍊、很疲累的一個過程。

    政治工作不是一個上下班的工作,是我人生中在身體和心靈上都最有挑戰的六年。我44歲懷孕,真的覺得這個孩子是來找我的。一來那個年齡不容易懷上,二來我害喜非常嚴重,常常早上在立法院質詢審預算,下午去醫院打點滴,加上我茹素,但產檢他還是發育得很健康、生命力旺盛。我甚至覺得我才是這個孩子來到這世界上的第一個課題(笑)。

    孩子剛滿月時,我就必須回到崗位上。那時正好是太陽花學運,立委40席,只要少一席就差非常多;後來民進黨執政,我不敢鬆懈。不過我很幸運,先生願意承擔相當大的親職責任,但那時我都說我三班制,晚上我接手帶孩子,然後孩子睡了我就接著準備隔天的工作,加上我自我要求也比較高,是一個全力以赴的狀態。

    我們沒有請保姆耶,不是說保姆不好,可能真的因為我們太珍惜,兩個人年齡加起來都105歲才有的孩子。當然,我們的家人也做我們的後盾,我爸爸媽媽會來幫我先生替換,畢竟他有公司要照顧。

    父職、母職?能否只談「親職」

    世界走走專訪青平台董事長鄭麗君。(柯承惠攝)

    大家都喜歡問媽媽的角色,卻很少談爸爸的角色。換個角度來說,每個人在親密或育兒關係當中的性別或是性傾向,有不同的模式,我覺得社會應該回來談「親職」的角色。

    年輕的時候,我不覺得自己有能力駕馭職場跟家庭。我是一個對自己不太專心的人,19歲參與學運以來,常常一頭熱就鑽入公共事務、議題當中,博士學位一直沒有專心完成,常常覺得自己都沒辦法照顧好自己。

    我想要做的事情很多,但後來遇到我先生,變得比較有信心跟他成為一種合夥人,因為他滿願意付出的。我們剛認識的時候他會做便當,有時候我也想會不會是假的?(笑)

    婚後馬上成為立委,其實沒想到這麼快。我們沒有刻意一定要生孩子,但如果有的話也很期待,所以我們自然有了孩子,他就承擔起奶爸的工作,我也可以繼續擔任立委。我的體悟是親職要不分性別。

    或許年輕一代親職分工相對平等,但是家務性別分工的觀念還沒真的改變。即便台灣在亞洲走得算很早,90年代女大學生生比例就很高、也有高比例的女性進入職場,但天花板仍在,女性科研人才和女性主管相對還是少。

    女性往往也自我動員,對家務有好似天職般的責任感。所以家務的性別分工不只是在現實的家庭關係裡,也在心裡,內化複製於我們生命的內在。所以人最終怎麼自由選擇?這個自由選擇可以是普遍平等的自由,而非個體的自由?

    女性政治人物的親職思考

    世界走走專訪青平台董事長鄭麗君。(柯承惠攝)

    我覺得社會不應只問女性能做什麼,我們要追求的是問這個社會能做什麼?青平台研究中心就有一個主張,是要提升社會的「暖實力」,讓社會支持系統溫暖起來,社會才有「軟實力」。

    台灣到了需要升級轉型、走向創新經濟的這一步,這要以人的能力(軟實力)為主。過去只靠教育和經濟政策是不夠的,我覺得要加強的是社會政策。我們民主轉型的過程中逐步在做,但目前比較是破碎型、單點單個的政策,應該要開始思考一個相對完整的、一定公共比例的社會支持體系。

    如果能減輕每個家庭包含育兒、養老、居住、教育的負擔,像是強大的托育和幼兒教育,讓不論社經背景的每一個個人,不論組織家庭與否,都可以平等自由地去自我實現、發揮得更好,社會才有軟實力。

    我常說歷史不是一個人往前走一百步,而是一百個人往前走一步。台灣民主化30年,我們大多以為自由就是言論自由、投票自由,其實有更多面向的平等和自由要追求。

    我希望跟政治工作者、NGO、產業界的朋友一起把社會圖像思考的更清楚一點、影響更多人,不論這些人是在哪個工作崗位或是某天去選舉執政,都更有人文思考、有這份理想,那我們就有可能往這樣的美好社會邁進。

    下篇報導,我們深入訪談了在家庭與職場間掙扎平衡的媽媽,敬請關注。 本文原刊自《世界走走》:鄭麗君:完美兼顧太沉重,要讓每個人在職場與親職裡自由 (相關報導:世界走走》今年除夕,他和他帶著女兒一起回老家 世界走走有妳沒讀過的重要故事。我們以性別視角關注全球議題,補充傳統權力視角所忽略的,有關困境、突破、連結、改變的故事。成為夥伴,與全球各地的女性一起走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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